面对近期中美在贸易领域的各种问题，特别是特朗普总统指责的贸易不平衡和中方的巨额贸易逆差，有美籍华裔学者提出，“中美应更多通过产业政策合作解决产业矛盾，寻求非关税方法来减少中方产能过剩为美国带来的负面影响，探索如自愿出口限制（voluntary export restrictions）等其他合作形式”。该学者以上个世纪80年代日本美国达成轿车自愿出口限制协议为例，认为“这项措施既有助于避免贸易战争，同时还保障了民众与企业的贸易自由，因而如今这一举措在中美间仍然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对于自愿出口限制，国内也有人认为，从国际战略和国内调结构的大局出发，中国可以考虑选择主动地通过自愿出口限制来压缩出口规模，而不是被动地促进对外贸易平稳增长。更重要的是，通过自愿出口限制，可以推动中国产业的转型。

什么是自愿出口限制？它又称自动出口限制或自动出口配额制（Voluntary Export Quotas），简称自限制。它是进口国的政府或某个产业同出口国的政府或相竞争的产业安排的、对后者所出口的一种或一种以上产品的数量加以限制的非关税壁垒措施。自动出口限制一般采取以下两种形式：(1)单方面自动出口限制,由出口国单方面自行规定出口配额，限制商品出口。(2)协定自动出口限制。由进口国与出口国通过谈判，签订自限协定或有秩序销售协定，在协定的有效期限内规定某些产品的出口配额，出口国据此配额实行出口许可证制，自动限制有关商品出口，进口国则根据海关统计来进行监督检查。

美国是自愿出口限制的始作俑者，于1935年第一次提出用自愿出口限制这种方式来限制日本对美纺织品出口。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针对日本、欧盟针对原东欧国家的多项产品采取了自愿出口限制。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美日之间的汽车自愿出口限制。上个世纪80年代，日本对美汽车出口份额持续扩大，美国国内强大政治力量要求保护汽车工业。为了避免单方限制措施和引发贸易战，美国政府要求日本限制出口。1981年双方达成了第一份协议，日本每年向美出口汽车数量限制在168万辆。执行3年后，限制标准被调整到185万辆。1985年起，美国允许日本不再执行这一协议。通过这一自愿出口限制协议，美国汽车制造商保住了市场份额，还鼓励日本企业将部分汽车制造转移到美国。实际上，美国实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作为非关税措施之一的自动出口限制实际上严重阻碍了国际贸易发展。1986年9月开始的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乌拉圭回合谈判把自动出口限制列为减少和取消非关税壁垒谈判的重要内容之一。谈判结果导致对GATT第19条的修订，以限制自动出口限制的运用。按照修订后的有关政府影响贸易行动的条款，在正常情况下禁止出口限制；如果获准实行出口限制，它们必须是不加歧视的，而且只有通过关税、税收和费用的方式，而不是数量的方式加以实施。

美国的国际贸易法中一直保有自愿出口限制的规定。2005年11月，中美达成《关于纺织品和服装贸易的谅解备忘录》，中美双方同意在协议期内对中国向美国出口的棉制裤子等21个类别产品实施数量管理。这实际上就是自愿出口限制。而自愿出口限制中的出口国，没有一个是“自愿”的。在GATT完成向WTO过渡之后，美国已经没有使用自愿出口限制方式来针对进口产品的实际案例。

当自愿出口限制条款因为直接违反WTO多边贸易规则而被美国越来越视作“沉睡条款”的时候，那些提出使用“自愿出口限制”来消弭中美间贸易不平衡的建议，不是无知，就是别有用心。当中国在逆全球化态势下坚决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在坚定支持多边贸易规则立场下旗帜鲜明反对任何单边主义行为的时候，让这些本已行将就木的法律规定“死灰复燃”并适用于中国的出口产品，真的能帮助中国削减钢铁，铝制品等产品的产能？真的可以达到减少中美贸易不平衡且维护双方经贸合作的效果吗？

我们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